金融是國民經濟的血脈，是國家核心競爭力的重要組成部分。2023年10月底召開的中央金融工作會議提出加快建設金融強國的目標，強調推動我國金融高質量發展，要求做好科技金融、綠色金融、普惠金融、養老金融、數字金融五篇大文章。

五篇大文章，既相對獨立，又密切聯系、相互促進。2024年，WEMONEY研究室與小贏科技研究院《大咖TALK》欄目推出“五篇大文章系列內容”，通過系列文章、系列報告等，系統呈現在加快金融強國建設的新征程中，“金融科技”的新功能、新價值、新定位、新使命。

本期我們邀請到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教授邱志剛老師圍繞“數據經濟時代的數字信任”相關議題展開回答。

以下為正文：

近年來，隨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興科技的廣泛應用，平臺企業通過發掘海量用戶數據的商業價值，成功實現了數字化轉型，進入了數據使用爆發式增長的web2.0時代。在這個大數據時代，發展數字經濟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策的重要創新。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要“推動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從2017年至2022年，數字經濟連續六年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

大數據時代的數據已成為一種關鍵資源，推動了數字經濟的蓬勃發展，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價值。然而，數據的收集和使用由于缺乏明確的規則和嚴格的監管，陷入了無序發展的狀態，導致數據泄露和數據濫用等問題屢見不鮮。數據使用所產生的問題引起了各國監管機構的高度關注。聯合國在其75周年紀念峰會上通過的《紀念聯合國成立75周年宣言》中呼吁各國共同解決數字信任問題。

在我國，數字經濟得到了廣泛應用和高速發展，但數據收集和使用規則方面仍存在一些亟待解決的關鍵問題。一方面，大數據在資本市場和實體經濟中的廣泛應用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價值，但數據質量令人擔憂。另一方面，數據收集和使用所產生的隱私顧慮和負外部性問題增加了數據使用的成本。因此，數據的生成、收集和使用需要有明確的規則，而數字信任就是塑造這些規則的核心。

數據噪聲與信任缺失

Web2.0時代的一個重要標志就是大數據的出現，并作為生成要素提供新的生產力。然而，Web2.0今天所遇到的瓶頸恰恰是數據本身的信任問題。消費者在平臺上產生的數據是否可信？例如，當我們在某平臺上看到一個商家被用戶打了五顆星，我們就能完全相信這個商家是最好的選擇嗎？現實中，很多人會首先查看差評。然而，差評有時會被商家通過各種手段刪除或掩蓋，甚至通過提供優惠來換取好評。這類數據的可信度令人質疑。因此，在Web3.0時代，解決數據可信度問題，建立“數據信任”至關重要。

數據噪聲不僅來自于消費者的行為，還來自于平臺的數據處理和展示方式。例如，某些平臺為了吸引更多用戶，可能會對用戶評價進行篩選或篡改，使得數據的真實性和可靠性大打折扣。這種做法不僅損害了用戶的利益，也對平臺的長遠發展產生了負面影響。因此，解決數據噪聲和信任缺失問題，需要從數據生成、收集、處理到展示的整個鏈條進行規范和改進。

數據收集和使用規則的透明化

數字經濟從web 1.0階段的數據使用為零，到web 2.0階段的成功數字化轉型，但由于數據收集和使用的監管缺失，消費者對大數據的收集和使用普遍缺乏信任。平臺缺乏公開、透明、可信的隱私政策，用戶數據收集使用的具體范圍、方式、頻率、場景等并不明確，存在超范圍收集和濫用用戶數據的情況。我與合作者2023年發表在《經濟管理學刊》的研究表明，數據收集使用規則的明晰化對消費者行為和福利有著顯著影響。我們已經進入了數據經濟時代，必須對數據進行分析，而透明的規則是構建數字信任的基礎。

數據收集和使用規則的透明化不僅有助于提升用戶信任度，還能促進數據的有效利用，推動數字經濟的進一步發展。為了實現這一目標，需要在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改進：

·明確數據收集范圍和目的：平臺在收集用戶數據時，應明確告知用戶數據的收集范圍和具體用途，避免超范圍收集和濫用。

·加強數據保護措施：平臺應采取有效的技術和管理措施，確保用戶數據的安全，防止數據泄露和濫用。

·建立透明的隱私政策：平臺應制定并公開透明的隱私政策，明確用戶數據的收集、使用、存儲和共享方式，保障用戶的知情權和選擇權。

·強化用戶數據的管理和監控：平臺應建立完善的數據管理和監控機制，對用戶數據的收集、使用和處理過程進行實時監控和審計，確保數據使用的合法性和合規性。

通過這些措施，可以有效提升用戶對平臺的信任，促進數據的有效利用，推動數字經濟的健康發展。這些措施的核心在于建立明確的合約關系，而區塊鏈技術中的智能合約能夠在此方面發揮重要作用。

重塑數字信任

重塑數字信任需要法律保障和政策支持。數據時代的一切都需要有規則，明確在什么情況下、什么人可以查看數據。消費者的數據隱私權需要立法保護，同時數字信任的提升可以促進用戶使用平臺服務，擴大用戶規模，進而增加平臺實際收集的數據量。然而，在數據應用帶來負外部性的背景下，這可能會增加負外部性成本，降低整體消費者福利和社會福利。因此，監管者需要在有效監督和要求平臺提供公開透明、可信的數據收集使用規則的基礎上，進一步強化數據收集使用的合法、正當、必要原則，對平臺加以約束，實現數據應用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成本之間的最優權衡，使數字信任的相關舉措發揮其最大價值。

《個人信息保護法》等法規的出臺，明確了平臺對用戶數據收集使用的具體方式，并通過法律法規的約束，提升了用戶對平臺的信任度。例如，歐盟的《通用數據保護條例》對透明原則的要求更高，處罰力度也更大，這些措施可以通過比較不同地區的平臺應用數據來考察其效果。依據世界經濟論壇的研究，數字信任缺失導致70%的中國受訪者避免或停止使用某數字服務，數據收集使用規則透明化是提升數字信任的最重要方式之一。埃森哲咨詢公司的研究也指出，個性化體驗和數據隱私安全對消費者都很重要，不完善的個性化體驗以及缺乏數字信任令中國企業在過去一年收入流失高達5.3萬億元。

公開數據與數字信任

在大數據時代，公開數據的收集和使用也存在信任問題。一方面，使用公共數據可以產生重大的經濟價值，另一方面，過度使用公共數據會引發隱私保護的擔憂。因此，數據的使用邊界需要明確。資本市場和實體經濟參與者大量使用大數據所帶來的新信息，對資本市場和實體經濟的投資效率有重要影響。重塑數字信任需要技術和監管政策的同步，例如限制爬蟲軟件的使用范圍，保護數據隱私、共享數據庫和加密技術（如區塊鏈）的使用等。

公開數據的使用也需要考慮到其潛在的負外部性。過度依賴公開數據可能導致信息不對稱，增加市場的不穩定性。例如，某些機構可能通過爬蟲技術獲取大量公開數據，從而對市場進行操控，造成不公平競爭。因此，監管機構需要制定明確的規則，限制爬蟲技術的使用范圍，保護數據的公平性和公正性。

此外，公開數據的使用還需要考慮到隱私保護問題。雖然公開數據可以為企業帶來巨大的商業價值，但過度使用這些數據可能侵犯個人隱私，導致社會信任的缺失。因此，在使用公開數據時，企業需要采取有效的隱私保護措施，確保數據的安全和合法使用。

數字信任對數字經濟的戰略意義

消費者作為數字經濟的重要參與者，通過產生海量數據推動了數字經濟的高速發展。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的統計結果表明，2021年中國數字經濟規模為45.5萬億元，占GDP比重39.8%。同期，從2015年至2020年，市值超十億美元的中國數字平臺數目增加了兩倍多，總市值擴大了近三倍。根據普華永道發布的《2020全球市值100強上市公司排行榜》，全球十大市值企業中有七家為數字平臺，包括中國的騰訊和阿里巴巴。平臺提供的電商服務成為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從2017年到2021年，電子商務交易額從29萬億元增長至42萬億元。

然而，缺乏規范的數據收集使用導致消費者遭受“大數據殺熟”、虛假信息誤導、被誘導消費甚至數據泄露招致電信詐騙等隱私成本。同時，平臺對數據的使用會產生一定的負外部性，如通過不太注重隱私的用戶分享的數據了解注重隱私、不愿分享用戶的特征，加深社會偏見和對弱勢群體的不公平待遇，甚至危害國家安全。2022年，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通過了《關于構建數據基礎制度更好發揮數據要素作用的意見》，強調數據要素、數據確權、數據安全和數字資產等核心模塊與數字信任息息相關。

數字信任不僅對數據要素的積累和有效應用至關重要，還對數字經濟的發展和數字社會文明建設具有重大戰略意義。要求平臺提供公開、透明、可信的數據收集使用規則，是保障消費者權益和促進平臺經濟發展的關鍵。數字信任不僅有助于提升平臺的長期經濟效益，還能通過增加用戶的信任度，促進數字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在數據應用帶來負外部性的背景下，實現數據應用的經濟效益和成本的最優權衡，將使數字信任的相關舉措發揮其最大價值。

結語

在大數據時代，數據已經成為一種新的生產要素，對經濟社會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然而，數據的收集和使用過程中存在的信任問題，成為制約數字經濟進一步發展的瓶頸。要解決這一問題，必須從數據收集和使用規則的透明化入手，通過法律和政策的保障，建立完善的數字信任體系。

數字信任的重塑需要多方面的努力。首先，需要通過法律法規的制定和實施，明確數據收集和使用的規則，保護消費者的隱私權和數據安全。其次，平臺企業需要加強自身的數據管理和保護能力，制定透明的隱私政策，提升用戶的信任度。此外，監管機構需要加強對數據收集和使用的監督，防止數據濫用和泄露。

通過這些措施，可以有效提升用戶對平臺的信任，促進數據的有效利用，推動數字經濟的健康發展。數字信任不僅有助于提升平臺的長期經濟效益，還能通過增加用戶的信任度，促進數字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在數據應用帶來負外部性的背景下，實現數據應用的經濟效益和成本的最優權衡，將使數字信任的相關舉措發揮其最大價值。

數字信任的建立不僅僅是技術問題，更是社會問題。只有在法律、技術和社會層面共同努力，才能構建一個健康、可持續的數字經濟生態系統。未來，隨著技術的不斷發展和社會對數據使用要求的不斷提高，數字信任的重要性將愈加凸顯。只有建立在信任基礎上的數據經濟，才能真正實現其潛力，推動社會的全面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