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派財經

文｜辛有吉 編｜派公子

話題度不高的WPS，最近憑實力刷了兩波存在感。

先是網絡風傳，WPS存在刪除用戶本地文檔的情況，一時間，WPS侵犯用戶隱私，充當網絡執法者的聲音充斥耳畔。第二天，#WPS被曝會刪除用戶本地文件#的話題已有超過2億次閱讀。WPS官方在回應中否認三連，稱并沒有平息用戶們的質疑，反而更加重了用戶們的猜疑。

隨后，金山辦公CEO章元慶兩度表示WPS 明年將徹底關閉廣告業務。然而金山辦公連續發聲，被外界看作是在轉移公眾注意力，試圖掩蓋WPS“偷窺”用戶隱私一事。

WPS雖然在侵犯用戶隱私方面幾乎沒有前科，但在廣告以及用戶體驗方面卻已經是慣犯，“流氓軟件”已經成了金山系多數軟件共同的標簽。也正因如此，此次事件爆發之后，即便WPS官方出面澄清也難以平息眾怒，幾乎沒有公信力。

金山和WPS究竟為何如此不被人待見？關閉廣告之后，金山和WPS會變好嗎？

01、WPS鎖文件了嗎？

“你怎么知道是違規的？你偷偷打開別人文件檢查了？”

“老子就算存 X 文關你屁事”

“你只是個工具，什么時候變執法者了？”

在輿論風暴中，WPS的澄清公告下方，點贊數量最多的就是上述三條評論，顯然，澄清公告并沒有起到澄清的作用，反而讓公眾更加堅信WPS“死不悔改”。在隨后的媒體采訪中，章慶元堅持認為 WPS 沒有做錯什么——只是按照法律要求做了信息平臺應該做的事情。

在采訪中，他肯定 WPS 沒有刪除或封鎖當事人的本地文件，是對方誤解了在線文檔與本地文檔的區別，他也強調 WPS 絕對不會對用戶的本地文件做審核及任何操作。

然而，事實果真如此嗎？

“米兔只想賺錢”是一名出版作家，入駐網絡文學交流互動平臺“龍的天空”已近五年。今年6月25日中午，她在WPS中嘗試打開一部自己創作的一百三十多萬字的小說，結果卻“打不開”了，米兔說，“我又需要上傳內容到網絡更新，很著急?！?

隨后，她在論壇發帖講述起被WPS“吞稿”一事，兩周之后，吐槽的內容沖上了微博熱搜。但幾經轉折，關于該事件的說法，先是從“鎖定”變成了“云盤上的文件被和諧，本地也難逃一諧?！比缓笥肿兂闪恕皠h除”。在事件發酵之后，米兔發文回應稱系“營銷號斷章取義”，她本人稱從未表達過本地文件遭到刪除，只是無法打開而已。

以此來看，章元慶所說的“沒有刪除”應為事實，但是否“封鎖”卻仍有爭議。對事件的具體情況，WPS官方曾作出如下表述，“用戶分享的在線文檔鏈接，涉嫌違規，我們依法禁止了他人訪問該鏈接。”

但對于官方的回應米兔卻提出了異議，表示自己并未分享過文檔鏈接。她表示，“如果說分享的的話，只分享給WPS內部過?！痹陔S后的進展中，WPS客服回復稱其文件沒有問題，屬于平臺機器人錯誤檢測，三天后給予解封。

也就是說，米兔的文件并沒有分享傳播，但因為機器人錯誤檢測，其在線文檔仍然被封鎖了， 而且米兔表示，她的文件并沒有違規，是WPS官方在推卸責任。

事情的焦點就在于，沒有分享的線上文檔，究竟有沒有被WPS封鎖。米兔和WPS官方各執一詞，究竟孰對孰錯？對于該問題，知乎上名為“紀者”的網友親自測試了一下。

7月11日上午10點，“紀者”將含有違規內容的文檔做成本地word文檔，做任何操作都沒有被WPS鎖定，隨后其又將文檔保存到云文檔中，進行查看、修改、保存等操作也都沒有限制；他隨后試著將云文檔中的文件分享出去，不僅分享連接無法打開，云文檔中打開也受到限制，顯示需要申訴解鎖。

隨著熱搜事件的發酵，7月11日下午5點左右，“紀者”竟發現被鎖文檔自動解鎖了，分享鏈接依舊禁止訪問，“但我本人的操作卻沒有了任何限制”。

也就是說，WPS檢測到違規文檔時，的確會封鎖在線文檔，甚至是已經上傳的本地文檔；而且鎖定文檔的標準并不清晰，用戶爭議頗大。

問題來了，如果，錯誤檢測導致的文件鎖定及后續的損失誰來承擔？要知道，WPS平均每個月在近 6 億設備上運行，截至去年底，WPS 云端存儲了近 1300 億份用戶主動上傳的文檔。

而且，作為國內政府部門的采購對象，WPS在政府國企大客戶市場上占比極高，目前其已在國務院57個部委、全國31個省市機關的標準辦公平臺中被推廣使用。到2016年，已經有60% 以上的政府事業機關使用WPS。

如果上述用戶也發生此類云文檔封鎖事件，其后果將不堪設想。

02、不被信任的“流氓軟件”

WPS被全民批判，當然有其涉嫌侵犯用戶隱私的原因，但從另一個角度看，WPS此前所積攢的不良口碑也是其招來一致批評的重要原因，而其所承諾的關閉廣告業務，也自然而然的被外界看做是平息眾怒所進行的輿論引導。

WPS官方也知道，WPS的廣告實在令人深惡痛絕。

章元慶曾公開承認，曾經的金山和WPS軟件不夠優雅，凡是提到國產軟件，一定會有很多聲音質疑，國產軟件里面肯定會搞什么鬼。這與 WPS 早些年中國特色的盈利模式有關，而他們已經在努力把商業模式變 “優雅”。

實際上，過去的WPS確實很難讓人從心底里喜歡。

1980年，金山的靈魂人物求伯君考入了國防科技大學，同年遠在香港精神小伙張旋龍，放棄導游工作進了父親張鎧卿的公司。而這家公司就是“金山”——把“鎧”做了個拆分，主要代理各種芯片、顯示器、兼容機、蘋果機的組裝與銷售，說白了就是倒騰電腦的。

6年后，在因緣際會之下，張旋龍力邀求伯君入職金山，專職寫軟件。經過一年半的閉關寫代碼，WPS1.0正式面世。后來，金山先后在珠海、北京成立分公司，雷軍等創業團隊也慕名加入，WPS迎來了最輝煌的時代——整個九十年代初期，書店里賣得最火的計算機書籍是《WPS入門》《WPS操作指南》。

但微軟和Office辦公軟件的到來卻讓WPS猝不及防，通過格式共享，WPS開始兼容微軟的Word，隨后，微軟靠Windows和Word的海量裝機量打敗了WPS。到了1995年，微軟推出劃時代的Windows 95，伴隨而來的微軟辦公軟件Word，更是讓金山感到了生存的艱難。

為了應對強勢的微軟，求伯君和雷軍等人制定了兩條策略：其一，慢慢發展WPS，以退為進；其二，找微軟不做的領域，比如殺毒、游戲等等，賺點辛苦錢。

WPS真正的翻身仗是在2005年，金山組建了350人的研發團隊，歷時三年時間，耗資3500萬人民幣，用500萬行代碼重構了一個嶄新的WPS，從這時起，WPS真正成為了能與Office相匹敵的辦公軟件。

但2011年前后的免費軟件之風，卻改變了WPS和金山的畫風。為了盈利，金山開始采取廣告+免費的方式搶占用戶，效果很好，但人們對廣告的厭惡程度卻超出了金山的意料。

WPS的廣告究竟有多夸張？如果在百度上搜索關鍵詞“WPS廣告”，檢索結果中有一半是教用戶如何去除廣告的技術貼，另一半則是大罵WPS的廣告有多討厭，在微博上，用戶吐槽其虛假、低俗內容泛濫，且部分彈窗沒有明顯的關閉按鈕，嚴重影響上網體驗。

對此，WPS官方賬號都承認自己廣告太多，希望用戶「理解」。并表示：廣告的問題如果是個人免費版，可以通過手動關閉廣告，在配置工具里。

但實際上，用戶想要關閉WPS廣告卻并沒那么簡單。有WPS廣告代理商曾對媒體表示，做彈窗廣告的話，WPS是一定要投放的?！癢PS安裝時，開機自動運行和廣告推送是默認開啟的，這意味著只要你打開電腦就能收到彈窗廣告。即使關閉了廣告推送，你下次用過之后，它又自動恢復成接收彈窗的狀態了，它本身就是一種‘流氓’設置?！?

而WPS的同門師兄弟金山毒霸，則更為夸張。除了常見的彈窗和廣告太多之外，其他諸如瀏覽器默認主頁被毒霸篡改，“注冊表”改變設置后依然會被劫持；捆綁安裝軟件問題，金山系全家桶套裝悄無聲息出現在用戶電腦上；金山毒霸不請自來，卸載后自動重裝。難怪有網友表示：金山毒霸，才是最大的病毒。

其中，針對瀏覽器主業被劫持現象，《人民日報》曾進行專門報道，彼時，金山毒霸首席執行官姚輝回應稱，這可能與部分外包的廣告商沒有守住商業底線、違規推廣有關。

但明知如此，金山毒霸卻依然屢踩紅線，去年，北京市網信辦針對“金山毒霸”應用軟件彈窗推送詆毀革命烈士邱少云內容問題，依法對其進行約談，責令立即停止違法行為，并暫停其彈窗信息推送功能30日，進行全面深入整改。

究其原因，WPS和金山系軟件免費的商業模式讓其始終舍不得放下廣告業務，數據顯示，WPS的廣告收入曾一度占據其營收的近50%，讓WPS主動舍棄掉如此大頭的業務收入，在彼時來說明顯是強人所難。

但在外界看來，WPS和金山系軟件的廣告吃相太過難看，這或許就是章元慶所稱的“中國特色盈利模式”。

03、WPS的未來會好嗎？

2018年，在線文檔市場正式被點燃。在騰訊僅僅上線三個月之后，WPS就迅速跟進，著重強調了多人協作功能，在應用、網頁和小程序中均可實現。又過了三個月，WPS把這部分單獨拿了出來，推出金山文檔。

僅僅半年時間，金山文檔月活破億。疫情爆發后，線上協同辦公需求井噴，2020年一季度騰訊文檔宣布月活突破1.6億，而金山文檔則隨后宣布月活突破2.39億。時至今日，以金山文檔為核心的「云辦公」已成為金山辦公四大營收業務之一，與WPS幾乎平起平坐。

而與此同時，憑借「唯一國產辦公軟件」的地位，金山拿到了大量政企大客戶訂單，這也讓授權費營收和服務訂閱營收，開始逐漸成為WPS的盈利大頭。

相比之下，WPS的廣告營收卻走上了下坡路，營收占比一路從從2016年的45%，下滑到了去年的12%。事實上，近幾年來，金山辦公對其廣告收入的占比和總量進行了多年調整，擴大了個人、機構辦公服務訂閱業務的營收比重。在調整了收入結構后，廣告占比逐漸減小，WPS的最終目標是，可以做到不依靠廣告也可做到收入的穩定增長。

因此，在此次鎖定事件中，章元慶才有自信表示明年徹底關閉廣告業務，以轉移注意力。

然而，徹底關閉廣告業務卻并不意味著WPS和金山軟件改變了對用戶的霸道態度，從輕易鎖定用戶文件，到“狗皮膏藥式”的彈窗廣告，再到轉移注意力式的宣布關閉廣告，WPS在用戶感受方面的表現可謂糟糕，原因正如雷軍所言“活下去本身最重要，”至于其所宣稱的成為“用戶喜愛”的辦公軟件，從改善用戶體驗上來看或許只是場面話而已。

不可否認，WPS在技術方面用戶體驗的確出色，但對比起絞盡腦汁讓用戶掏錢，可能仍要遜色不少，而一切向錢看，直接導致了WPS的用戶體驗極差。

如果用戶不是會員，那么WPS會想方設法讓其成為會員。在知乎上，有用戶反饋，從去年開始，在沒有突然斷電等異常情況發生時，保存的本地文檔再次打開就會出現文檔損壞的問題，“文件一般都比較重要，你就要考慮修復，修復時就需要用到金山文檔修復功能，特權包12個月39元，34個月68元。”該用戶表示，上述問題出現的頻率呈現越來越高的趨勢。

即便是已經充值成為會員，用戶也有可能會再次被迫充值。比如在黑貓投訴平臺上，名為“As桑格”的用戶投訴稱，WPS稻殼會員虛假宣傳，“連環套，購買了以后才說明只能使用部分功能，現有的完全沒有用處?！贝送?，還有用戶表示，一些此前會員即可享受的功能，現在卻要充超級會員才能用。

如果用戶被WPS搞煩了，想要投靠Office，那么就要做好被“報復”的準備。有用戶吐槽表示，“WPS安裝之后即使用戶選擇不用WPS作為默認打開OFFICE文檔的程序，但過幾天不知道哪里的勾沒去掉，WPS就會自動接管所有的DOC、XLS和PPT等文件。”

一位名為“mikewu9866”的網友表示，自己此前新買了電腦，在發現用office編輯完的文件保存時被自動存儲為wps格式之后，其決定卸載wps。但結果是，其用office存儲的文件圖標無法正常顯示，成了一個白色的小標簽。圖標混亂、文件打不開等問題，非?？简炗脩舻募夹g功底。

如此多而全方位的用戶吐槽，自然導致了WPS付費用戶的增長乏力。

金山軟件財報顯示，截至2021年底，WPS移動端月活設備數達3.21億，PC端月活設備數達2.19億，但相比之下，WPS的付費用戶卻僅有2537萬人，而且，今年一季度WPS付費用戶的消費指僅有35.8元/人。

不僅如此，今年一季度財報顯示，期內隨著個人和機構用戶的訂閱收入增加，辦公軟件及服務業務的收入為8.71億元，同比增長13%，但環比卻減少了4%。要知道，疫情頻發的一季度居家辦公比例居高不下，但WPS仍然環比負增長，其真實用戶付費意愿可想而知。

在2018年的金山30周年慶上，董事長雷軍寫了一封給全體員工寫的公開信，雷軍稱：金山是一家有夢想的公司——金山的夢想就是用技術改善、服務整個世界。這是一個偉大的夢想，但現在現實卻是，在金山真正用技術改善、服務整個世界之前，用戶需要接受一個忽視用戶感受，“威逼利誘”用戶使用與交費的WPS。

如果繼續如此，金山與WPS下一個鎖文件危機可能也不會太遠了。